天卓 · 列国志异

天卓中心群像,中篇。

天卓中心群像 || 列国志异(四)

Summary:

类南北朝/五代十国AU,很难概括,往下看即知。

如果硬要概括那大概是:前朝rng,新朝fpx,高丽城主宋义进和他的ig,以及正在被命运的洪流推往一处的tes。

 

Note:

故事将以天卓为主线展开,涉及到四支队伍从S9至今的多段纠葛,角色之间存在难以定义的复杂关系。请确认自己可以接受这点,然后再开始阅读。

宝蓝上线了。


(四)劫狱


“好了。”

 

一番交谈之后,天已大亮,刘青松从椅子上站起来,踮着脚去够门边挂着的斗篷。

 

“话就说到这里——东夷要战,我得提前回去,来接我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外。”

 

高天亮看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一时竟忘了想说的话。

 

刘青松披上外袍,拉上兜帽,划过布料的手指白皙修长,皮肤光滑得没有一个薄茧——他不是习武之人,却总是要在战争开始前先他们一步赶赴战场,打点情报网络,整理潜入敌营之中的所有暗探。这些年他们在战场上顺风顺水,多半都要仰赖刘青松这双在暗中搅动风云的双手。

 

“你不需要帮手?”林炜翔犹豫了半晌,还是把这话问了出来。

 

“你能帮我什么?”刘青松系好斗篷,颇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好生留在京城罢,到了那边,我没多的功夫再去分心照顾别人。“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下台阶,早春的风吹鼓起他的斗篷,他只用手略略一束,头也不回地迈出门外。

 

“……那现在呢?我俩留在京城做什么?“

 

只剩两个人的屋子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林炜翔愣了半晌,有些懒散地问身边的高天亮,“金泰相赢得过东夷人么?”

 

“只要我们再帮他一把。”高天亮支着头看窗外新长的嫩芽,淡淡说道,“宋义进的确算得上是这天下最杰出的英豪之一,但看东夷如今的情状——一个孤家寡人,最多也就只是强弩之末罢了。”

 

“你是不是从高振宁嘴里撬出了什么?”

 

林炜翔听出他话里有话,恍然大悟道。

 

“没有。”高天亮声音坦然,“但只是暂时没有。”

 

话音刚落,恰好有侍女捧着杯盘前来奉茶。来人挽着极具高丽风情的发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浅淡冷清的五官,唯有唇上染了一点艳红的胭脂,像是茫茫水墨画中唯一的一点颜色。

 

“将军。”

 

尹姬低眉垂首,恭顺地捧起茶杯,纤细十指下露出两道秀丽的蛾眉。

 

高天亮接过茶杯,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深藏的颜色。

 

在阳关无法照射的幽暗地底,人很容易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和概念,因而上古时期先人在岩洞中凿印记事,最终逐渐发展成历法和语言。

 

在这寂静的地牢之中,一个人的处境其实和荒古时代在自然中孤立无援的先人没有什么两样。

 

高振宁用指甲在墙上凿出第一百三十三条痕迹,潮气在石顶上凝结成水滴,无声地落在他的发间。

 

对于一个已经被抛弃的人而言,绝望本该如附骨之蛆般摧人心肝,但高振宁始终只是很平静地,每天向墙上凿出一条新的刻痕。

 

而那恰恰说明,仍然有希望的种子驻留在他的眼中。

 

地牢尽头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鞋跟敲打在潮湿的石砖上,风吹起裙摆,露出女人纤细雪白的脚踝。

 

“上次就说过了,姑娘不必再来充当说客。”高振宁翘着腿躺在自己的胳膊上,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还是请回吧。”

 

尹姬手中端着一盘热好的饭菜,还未走近便吃了闭门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似是在犹豫该不该继续向前。

 

高振宁看着那双清丽的眉眼,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

 

“把东西放下再走吧。“

 

尹姬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拉开角落里专门传递食盘的小门,将手中的托盘推进去。高振宁懒得多看她,只翻了个身,视线略略扫过角落里那双指节修长的手。

 

他仍旧记得那个酩酊大醉的夜晚,那双手柔若无骨的素手便是如此轻放在琴弦上,为他弹奏出一曲又一曲无名的高丽小调——尹姬长得太像一个人,一个不可言说,深藏于心的名字。

 

姜承録也曾唱过家乡曲调么?他的记忆被烈酒模糊得一片泥泞,最后只记得那双手轻柔地扶起他,任他坠入黑甜梦乡。

 

是了,尹姬的确有一双玉葱般柔软的手,皮肤像婴儿般光滑洁白,仿佛冰雪雕成,没有一点瑕疵。

 

高振宁打了个激灵,猛然看向铁栏外那双手——修长有力的指节,略微突出的指骨,无名指上带着一个像是烧伤的小小疤痕——就算那是一个女人的手,也绝不会是尹姬的手。

 

那个指腹上的疤痕……

 

不是刀伤,不是擦伤,那是被酸剂灼烧出来的细小疤痕,哪怕是在炼药易容等奇诡之术颇为精益的东夷,也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接触到这样的药剂。

 

恰好,他还偏偏认识这么一个人。

 

夸张一点的说法是,除了东夷城南的王柳羿,天底下再没人能够制出可以完全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

 

九洲的各个族裔杂居在这个辽东最大最繁华的城市里,繁华的商路催生出这个塞北的耀眼明珠。“列族互通有无,不以外貌语言而生嫌隙。”而在这个童话般的条律之后,是宋义进用长剑守护了前半生的理想。

 

如今山雨欲来,所有美好的愿景都摇摇欲坠。

 

他深知一个高丽人要付出多少才能让各族心悦臣服,而为了守护住最重要的东西,所有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是可以放弃的。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他亦是其中之一。

 

天底下再没人能易容得这般惟妙惟肖了,一呼一吸,一颦一笑,王柳羿的所有的举动都恰似一个风尘味十足的高丽舞姬,就连开口时生疏的中原话和浓重的高丽口音也模仿得分毫不差——不过想来他从少年时起便在两个高丽剑客的身边耳濡目染,这大约也不是什么难事。

 

“今夜三更。”

 

“尹姬”朱唇轻启,无声地比出只有他们俩能看清的唇形,一枚金属钥匙悄悄从袖中滑落,藏进碗底。

 

“东南角楼。”

 

高振宁瞳孔猛然一紧,目送她瘦削背影踩着曼妙步伐缓缓离去,轻盈得仿佛天边一朵云霞。

 

 

 

高天亮从睡梦中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伏在桌案上浸入梦乡。

 

天色已暗,他无端有种很不适的预感——窗外一阵疾风在这时吹开窗户,将木窗“啪”地一声甩在墙上,潮湿的阴风携着压迫感阵阵吹来,想来是要下雨了。

 

高天亮披衣坐起,正要起身去呼唤门外的侍女,一道惊雷划破长空,耳畔只余轰隆一声巨响。

 

“走水了——”门外传来侍女尖锐的呼喊声,“走水了——”

 

高天亮眼神一黯,立刻拿起桌上长剑,疾奔出门时碰上一脸茫然站在原地的林炜翔——来不及做更多的解释,他抬手便拽着林炜翔的袖口,一把将他扯出了门。

 

“不是,你这是往哪啊?”林炜翔试图挣扎,却耐不过他手劲更大,“走水的阁楼在另一个方向。”

 

高天亮长剑出鞘,剑柄脆生生扔在地上,金属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林炜翔看了看剑上的刃光,又看了一眼高天亮的脸,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你往这边。”

 

高天亮抬手一指北方,“我去东边,不要放跑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林炜翔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轻盈地跃上屋脊,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影之中。

 

雨下得愈发大了。

 

林炜翔拨了拨被雨淋湿的额发,从腰间的箭袋中拿出两枚手弩,装进了挂在左手上的微型机弩中——不管对方是个什么角色,要连续接下他两支手弩,都不会是容易的事。

 

稀里哗啦的雨声夹杂着细碎的步伐。林炜翔站定抬手,弩箭的箭尖瞄准了声音的方向。

 

一个身影从树丛中跌跌撞撞地奔逃出来——定睛细看,一个女人的身影在雨中狂奔,原本高高挽着的发髻早已凌乱不堪,她跑得很急,雪白地胸口急促起伏着,雨水沾湿了鞋袜,素净的裙摆上溅满泥点。

 

林炜翔不暇多想,两步上前,还未开口,便被尹姬一把扑进怀中。

 

“他,他——”

 

尹姬操着一口生疏的中原话,伸手指着北边的方向,似乎在竭尽全力组织语言。

 

“他要,杀我。”

 

“姑娘别怕。”林炜翔心软下来,转头吩咐身后跟来的侍从,“你带尹姑娘先回去。”

 

侍从应了声,上来扶起尹姬的胳膊。他略略收紧了手弩的弓弦,继续向着地牢的方向查看。沿途侍从倒了一路,身上却都无任何伤口,用指尖略略一探鼻息,都还生龙活虎,只像是睡得太熟,却怎么唤也唤不醒。

 

林炜翔这才生了几分警觉,扯一块布料捂了口鼻,沿着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侍从继续向前走,一路上却再无更多人声。

 

天边又一道惊雷落下,隐约夹杂着一声响动,他扣紧了袖中的弓弦。

 

一道身影从树梢轻盈地跃出——他在一瞬间便瞄准了那人脆弱的喉管,却又在看清脸的那一刻硬生生收住了指尖。

 

高天亮落地站定,回身看着他。

 

他们在雨中两两对视着,高天亮似乎压根没有看见他,只是向着他身后张望,似乎想看见什么不存在的人一般。

 

“人呢?”高天亮眉梢一跳,开口问道。

 

“什么人呢?”林炜翔也看着他,“我没看见高振宁,还想问是不是在你——”

 

他话音未落,高天亮瞬间变了脸色,不待他说完便快步走进,凑近了他的肩膀,用力地嗅了嗅气味。

 

淡淡的香味显然来源于女子的脂粉,布料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个模糊的红唇印,想来是刚刚离去不久,没能被雨水彻底冲刷干净。

 

“嗨嗨嗨嗨。”他有些不适地伸手去推高天亮地脸,“你干——”

 

“林炜翔。”

 

高天亮从牙缝中挤出他的大名,微微一笑,那笑容却叫他觉得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我真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

 

窗外雨打风吹,屋内沉默如冰。

 

林炜翔裹着块毯子坐在塌上,水顺着湿透的发梢在地上滴成小小一汪,他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取暖,那边高天亮还一身湿透站在窗前,只留给他一个阴森森的背影。

 

高天亮仍旧不说话,只有低气压在空气中继续蔓延。门边的侍女都低垂着头,仿佛雕塑般一动不动,生怕触了主子的眉头,不敢抬头看一眼。

 

“就当时那个情况……”

 

“噢,王柳羿不还是你的什么十年故知么?”高天亮悠悠看着他,他却总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一个这么大的人,抱在怀里,你都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摸起来挺像女的啊。”

 

林炜翔别过视线,悻悻然道。

 

“你是猪吗?”高天亮气急反笑,“我就该让你跟着刘青松滚。”

 

他平日极少将喜怒写在脸上,门外的两名侍女知他这是暴怒到了极点,对视一眼后便战战兢兢地碎步退下,离开时不忘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林炜翔振振有词,语气上却晃悠悠弱了三分,“她不是你带回来的人吗?我怎么知道……是谁放跑了高振宁啊?”

 

“罢了,我为什么要和猪讲道理?”

 

“你骂就骂,怎么又罢了罢了?”林炜翔说完,又不甘示弱地补上一句,“你才是猪。”

 

“这不是很好吗?”

 

高天亮一睐狭长的眸子,“原本我们手里只有高振宁。现在,又多了另一个人的下落。”

 

他此前的所有愤怒仿佛全都是演给下人看的把戏——高天亮悠闲地踮起脚,从笔架上取了支狼毫地毛笔,又从一旁地柜子上拿了块方墨下来。

 

“过来给我磨墨。”

 

林炜翔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手上却勤快地应了这句吩咐。高天亮的字迹细瘦又锋锐,一眼望去张牙舞爪,在林炜翔眼中,就像这字迹的主人一样嚣张到让人想迎面揍上一拳。

 

“你要写给刘青松?”林炜翔惊讶道,“他不是去前线了么?”

 

“谁告诉你,一定要去前线?”

 

高天亮偏过头来,冷笑一声,“对设局的人而言,到了该收网的时候……天下都可以是他的战场。”


热度(245)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