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卓 · 列国志异

天卓中心群像,中篇。

天卓中心群像 || 列国志异(十)

Summary:

类南北朝/五代十国AU,很难概括,往下看即知。

如果硬要概括那大概是:前朝rng,新朝fpx,高丽城主宋义进和他的ig,以及正在被命运的洪流推往一处的tes。

 

Note:

故事将以天卓为主线展开,涉及到四支队伍从S9至今的多段纠葛,角色之间存在难以定义的复杂关系。请确认自己可以接受这点,然后再开始阅读。


(十)城破


暴雨下到第二天天明才堪堪停住。马蹄声踏碎雨后泥地,溅起京郊少许积水。

 

从南朝来的骑士一身风尘仆仆,马鞍上似乎还沾着未干的血迹。骑士从东门一路走来,行过城主行宫内长长的回廊,见到站在门廊前的副城主时,忽地膝盖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他面前。

 

刘青松垂眸看着他,冷冷等他开口。

 

“南朝宫变。”骑士压低了声音,头几乎垂到尘土里,“小天将军……不见了。”

 

“说下去。”

 

“我们的人死伤殆尽,我心想遭此变故,便前来报信……”

 

“说得倒是好听,我分明命你拼死护住他,是也不是?”刘青松一字一句,冷眼看着他,“你的主子在南朝血战,你临阵脱逃,竟还有脸前来见我!”

 

刘青松脸色煞白,满屋鸦雀无声。他起身便要去拔一旁侍从手中的长剑,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堪堪扯出剑来,大约是手劲不够,怎么也无法将它举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一直站在一旁的林炜翔连忙上前去夺他手中兵器,“有话好说,不必动不动喊打喊杀啊。”

 

“没你的事。”刘青松被他这么一夺愈发恼怒,索性把剑往脚下一丢,“你去,给我把金泰相找来。”

 

林炜翔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至城主书阁,却没见着金泰相,只给侍女留了个口信,又跑回刘青松的屋子。谁知刚一进门,便看见方才来送信的骑士被五花大绑拖出门去,刀斧手已然在门外等候。

 

“这有点狠吧。”林炜翔走进房间,看着被拖走的人,面有戚戚。

 

谁知这一句话,竟像是点着了火药桶一般。

 

“你说得对。”刘青松抬起头,那眼神几乎看得他汗毛倒立,“我的确是这凤凰城中最狠毒之人。“

 

“不是……”林炜翔一头雾水地辩解,“我没说你狠毒啊。”

 

“你真好的心肠啊。”刘青松眼角眉梢尽是讥讽,转身便要往外走,“人人都可以临阵脱逃,便都由你来宽宏大度地挨个原谅。”

 

“我……左不过就是说说。“林炜翔连忙上前,一步拽住他手腕,“你发什么火啊。”

 

“我是狠毒。”刘青松奋力挣脱却挣脱不开,气极反笑,一双眼睛憋得通红,“我当初就该直接杀了高天亮的小相好,凭他怎么恨我,也好过一个人烂死在南朝!”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眼中裹挟着巨大的恨意,一时让林炜翔愣在原地。

 

刘青松挣扎着要他松开手腕,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用力一拽将刘青松拉回怀中,后者抬腿便要踢,到底不是习武之人,一番挣扎毫无章法,林炜翔轻而易举便卸了他的力,将他牢牢抱进了怀里。

 

就这么一个整天要打要杀的人,其实连把剑都拿不动。

 

林炜翔觉得有些好笑,肩上随即一阵剧痛扭曲了他的五官,刘青松狠狠地张嘴咬了下去,像小孩子闹脾气般,却怎样都不肯松口。

 

“我没说你狠毒,我真没说你!是你自己——”林炜翔强忍疼痛,却又不敢直接用力将肩上的人甩开,“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

 

刘青松仍旧不松口,咬着他肩膀的力道却渐渐小了下去。林炜翔试探着伸出手拍拍他的背,却感觉有什么滴在肩上,晕开一片湿意。

 

“……不怪你,不怪你。”林炜翔意识到那是什么,咽下一口唾沫,嘴唇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好不容易才张开,“你看,高天亮和卓定那么好的交情,不会有什么事的嘛。”

 

“你懂什么。”刘青松终于开口回答他,尾音仍在微微颤抖,“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林炜翔应得飞快,“我方才去找金泰相,他应该已经去想办法了……”

 

他正要小心翼翼地再摸一摸那人头发,刘青松忽地伸手将他重重推开,随后胡乱地伸手抹了把脸,转身便往门外跑去,连一个表情都没有留给他。

 

“拦住他。”

 

他正要追出去,门外远远地传来刘青松的喝令,“他要敢跟上来,就给我砍了他。”

 

他只好停在门边,听刘青松奔跑声渐行渐远,消失在长廊尽头。

 

刘青松喘着气走进正殿的时候,正碰见金泰相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薄薄一卷文书。

 

“你可有派人去南朝谈妥条件?”刘青松来不及多言一句,看见他便急急开口,“我们箭在弦上,不可能再顾南方,如此便是腹背受敌。”

 

“正是如你所说。”金泰相悠悠叹了口气,将那卷文书递给他,“选择这个时机,他们聪明就聪明在这里。”

 

“可——”

 

“你先看完。”金泰相走到桌边喝了口茶,神态悠闲。

 

“这是……”刘青松略略翻完,“城契?”

 

“南朝时局不稳,此时不会和我们正面冲突。倘若高天亮吉人天相,我们也用不上它,倘若他没有……”

 

金泰相弯起眼角,笑了笑,像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我还能用十八城池,去和南朝小皇帝换他一条命回来。”

 

他一时沉默,金泰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

 

“走吧,金韩泉独自在辽东撑了半年,我们和他们……该做个了结了。”

 

哪怕是在这样的时刻,东洲城内仍旧井井有条。

 

正如高天亮所说,辽东人最是自负,东洲的一切其实都维系在几个人的身上,宋义进在,人心便在,仍旧有百姓固执地不肯离开,于南朝人而言,这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

 

他们相信宋义进如同相信潮涨潮升,日出日落,曾经如此,今后也会如此。

 

它曾经是辽东最复杂,最瑰丽的城市,居住着肤色各异,文化不同的各个部族,马背上的女人们以十头羊为嫁妆聘高丽人为夫婿,褐发碧眼的胡姬和南朝流亡的书生白头偕老。传言说宋义进立过血誓,此生不再踏出东洲一步,不论前路如何,只与此城共存亡。

 

辽东人对此深信不疑。

 

从南方飞来的信鸽停在宋义进的窗台上,他一身整齐戎装站在窗前,支着头看旷远的蓝天,温和的日光照亮柔和的五官,看上去柔软得不像一个习剑之人。

 

『哥。』姜承録字如其人,笔锋如刀剑般凌厉,『我很快会回来。』

 

姜承録离家远行的时候,每过七天必定会给他写一封家书。他看一眼落款的日期便明白,这已经是遗散在路上的最后一封信。

 

当年曾有人劝他,姜承録杀气太重,最终只怕伤人伤己。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高丽剑宗的最后一代传人渡海而来,抱着一柄长剑像条幼犬般睡在他的门边,他忽然便觉得传闻格外可笑。

 

明明是那样纯粹的一个少年郎,怎么到了外人口中,便成了杀神修罗呢?

 

高振宁走的那天,姜承録仍旧抱着一柄剑坐在台阶上,城门外如血夕阳缓慢沉没,他的眼睛茫然得像个丢了糖的孩子。

 

“你可以去送他。”宋义进说,“现在还来得及。”

 

姜承録只是摇了摇头。

 

“他会回来。”姜承録说。

 

后来南朝统一辽西,声势日渐浩大,邻国人人自危。三年风霜雪雨,王柳羿抱来的小马驹茁壮成长,最后喻文波带着它消失在夏季的雨夜中,无人瞧见行踪,只余一个空空如也的马厩。

 

他们意气风发地来到他身边,然后一个个地走出这座城,却都再也没有回来。

 

好在他其实从来便是孤身一人,于他而言,曾经来过,便是人间值得庆幸的相逢。

 

他等到了姜承録的最后一封信,似乎也再没什么值得遗憾。

 

他将那封信按照原样折好,放回信封里,打开柜门,似乎想将它妥帖收藏起来,又犹豫着,终究还是点燃窗边蜡烛,让火苗缓慢地燃尽信中清隽字迹。

 

“城主。”廊下有人轻叩木门,“该走了。”

 

残阳如血,兵马浩浩汤汤,如滚滚浪潮般压至城下,宋义进独自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阵列之后,金泰相一身玄色长衣坐在马上,肩上金色凤凰振翅欲飞。

 

“城主。”身后人轻声道,“现在从西门突围出城,也许……”

 

“我若走了,有朝一日辽东人想要回家来。”宋义进垂眸笑笑,“谁会等着他们呢?”

 

金泰相策马立于阵前,长剑出鞘,衣摆在风中上下翻飞,映着地平线上如血般的一线天光。

 

“今夜,感念诸君。”

 

宋义进迎风回头,发带在空中猎猎飞舞,声音孤独地在天地之间回荡。

 

“共赴黄泉,三生有幸。”

 

 

 

『是年,南朝图辽,凤凰城主伐灭之。』

 

小时候读史书只觉晦涩难懂,多少国家兴亡乱世聚散,皆由史官短短一笔带过。长大之后才明白,薄薄一张纸,铸成的尽是堆积如山的血和白骨,多少块砖铸成万里城墙,多少普通人在风中流着泪呐喊,多少双手在乱世中被硬生生掰开。人间无数妻离子散,滚滚洪流之中,仍有不屈地伸向彼此的手。

 

这才是史官真正所记,该为人铭记的千秋一笔。

 

卓定合上手中书卷,轻轻地放回一旁公公手中的托盘里。年轻的天子一身冕服端坐在上首木椅上,静静地打量着他。

 

“凤凰城主愿以黄河十八座城换他性命。”天子垂下眼眸,不怒自威,“可你却不说出他去了哪里。”

 

他并不辩解,只是无声下跪,额头重重叩在地上。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发过誓。”卓定抬起头,鲜血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富丽明堂的方砖上,“十六岁的时候,在长乐宫前,我曾发誓,一生绝不骗您。”

 

天子看着他,眸底分辨不出什么颜色,服侍多年的公公端着书卷躬身站在一旁,指尖微微颤抖。

 

“我要问,为何?”天子问。

 

“在西安的时候,他放了我一命。”卓定毫无惧色地回答,声音在空旷大殿之中回响,“我欠了他的,一定要还。”

 

“如今——”

 

天子缓缓起身,白玉的鞋底走下台阶,玄色衣摆拂过地砖上雕成的龙纹,停在他面前。

 

“你还清了吗?”

 

他仰起头,天子垂眸看着他,生杀夺予尽在一念之间。

 

“他年,战场相见。”卓定毫不犹豫地回答,任额角的血一滴滴落在衣衫下摆,“只有我死,或是他亡。”

 

天子突然笑了一声,眸中难测神色顷刻间消散。

 

“擦一擦。”天子看着他额上血迹,从袖中取出一块方帕,递了过去,“待会去找太医看看,天热,别化脓了。”

 

马车停在城郊,喻文波蓑衣斗笠坐在前板上,一身马夫打扮,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草须。

 

马蹄声响起,卓定策马从羊肠小道一路驶来,额上系着一圈绷带。

 

“唷。”喻文波惊讶回头,口中草须掉在地上,“你这是摔哪儿了?”

 

卓定并不理会他,起身掀开车帘,看向躺在车内的人。

 

高天亮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掀开帘子时的微风吹动睫毛,阳光照进车内,他的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

 

“你下了药?”卓定皱着眉问。

 

“我以为……你是不想让他知道的。”喻文波抓了抓脑袋,讪讪答道,“确实下了不少,如果你要等他醒,怕是不可能了……”

 

卓定只是摇了摇头。

 

他正思索对方是否需要一两句安慰,卓定已经跳下马车,从马鞍上挂着的扣锁上取下一个布包裹着的长形物什,缓缓展开,是一把长剑。

 

“他的剑……大概是丢了。”卓定轻声道,下意识咬了咬唇角,“我和他的剑是当年师门同期铸造……我找了许久,只能将这把还给他。”

 

喻文波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保持沉默。卓定掀开车帘,将长剑轻轻放在他右手旁边,他跪伏在高天亮上方,呼吸可闻的距离,甚至可以看清对方苍白的双唇,因为失血而干裂的唇纹。


他郑重将剑放下,而后起身走出车外。

 

衣摆带起的细小气流拂过高天亮的脸颊,那睫毛轻轻颤了颤。

 

“你只需送他出京郊,自会有人在驿馆等待。”

 

喻文波点头,压低斗笠帽檐,马鞭“啪”一声甩向空中,马匹一声嘶鸣,开始迈步向远方奔去。

 

卓定久久地驻足原地,直到它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TBC.

明天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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