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卓 · 列国志异

天卓中心群像,中篇。

天卓中心群像 || 列国志异(三)

Summary:

类南北朝/五代十国AU,很难概括,往下看即知。如果硬要概括那大概是:前朝rng,新朝fpx,高丽城主宋义进和他的ig,以及正在被命运的洪流推往一处的tes。 


Note:

故事将以天卓为主线展开,涉及到四支队伍从S9至今的多段纠葛,角色之间存在难以定义的复杂关系。请确认自己可以接受这点,然后再开始阅读。


(三)羊肉


杀伐声在天明时分才渐渐熄灭,风将隐约的血腥味送到鼻尖。

 

喻文波的羽箭穿透了最后一位骑兵的喉管,所有的追兵都在日出之前被处理了个干净。他从马背上跃下,看见卓定以剑拄地,跪在一旁微微喘气,正要前去攀谈,对方身后的狼缓缓走了上来,警惕的眼神让他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那匹狼,狼也抬头看着他。

 

在那一刻,横亘在两双眼睛之间的风沙似乎穿越了经年的岁月,多年以前他的箭矢划破塞北的狂风,沉沉的天幕之下是一声凄厉的狼嚎——那仿佛是集结的号令,又像是最后的进攻之前吹响的号角,数不清的狼群从大漠深处涌来,在背后巨大的月轮下映出一个又一个剪影。

 

有人手执长剑立在三军阵前,血溅在苍白的脸颊上,剑刃映照出一双杀红了的眼。

 

“杀。”刘世宇一声断喝,仿佛吐尽了肺中的所有气体,爆破出像是来自燃于魂灵的力量,“杀——”

 

那头狼便是这样站在刘世宇身前,仿佛它身后那个瘦弱的身躯是一道无坚不摧的城墙,仿佛凭此便可以摧毁这世间任何想要击溃他们的存在。

 

他认得它,也记得它。

 

就像他记得当年辽西皇族的每一个人——他记得九州最传奇的箭手简自豪在月下拉满弓弦,霹雳弦惊拨动千里黄沙,记得他只差半寸的最后一箭,传透厮杀着的战场和空中飞溅的鲜血,深深地钉进简自豪颈侧的木板中。

 

如今才觉,竟已是过去了这么多年。

 

他不是个老气横秋的人,因而他并不经常回忆过往。喻文波看着它,最终只是摘下斗篷,露出有些汗湿了的额发,朝着狼略略一垂首。

 

狼也学着他行了个照面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它看起来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害羞。

 

“按照之前的约定。”喻文波将弓收回背上,转身看着卓定,“你应该是来接应我入关的人?”

 

卓定点了点头,却并不答话,脸色苍白得有些难看。

 

“这只狼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带着它入关。”喻文波看着他身后那匹狼,像是想起什么,问道,“等等,你又是如何带着它过了关检的?”

 

卓定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他此前一直强行压抑着胃里泛上来的呕吐感,如今一直压着的那根弦刚松下来,所有恶心醃臢便一同涌了上来。

 

在今夜之前,他不曾知道,原来人血在喷薄而出的瞬间,也可以像焰火一般滚烫。

 

“府尹独子,天子伴读。”

 

多年前的某个夏夜,在军队在王师集结,即将远出塞北之前,他和高天亮并肩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上。高天亮抬头看着远方连绵的群山,声音清澈地响在星光之下。

 

“你生来耀眼,当然可以这样无忧一生。”

 

他偏过头看着高天亮,漫天星辰仿佛在那人眼中缓缓燃烧。

 

“但……我要付出更多的东西,才能轻松地站在你身边。”

 

他当时并不甚明白,只知高天亮这番话说得相当严肃,难得没有刻薄挖苦,满腔赤诚地同他说完这段话。

 

但他却相信高天亮终有一日会燃烧发光,像北方最明亮的那颗星辰般,刺眼到能够夺走所有人的目光——他预感的确非虚,半年之后边军大破辽西,战报被传令官从玄武门外一路高喊着送进正殿——这是足以被写进史书中的赫赫战功,于是高天亮的名字很快传遍京师每条大街小巷,连带着他身上的光环也莫名多上了那么一层。

 

“人人都说你与小天将军交好。”常有人这般打量他,“果真慧眼识珠。”

 

整个王都在一夜之间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却浑然不觉。

 

他仍旧只记得高天亮归来的那天,白马银铠踏碎京师三月的桃花,夹道欢呼声不绝于耳,看似无上荣光,卸下铠甲之后留下的,却是从肋骨一路蜿蜒向上的,深可见骨的伤疤。

 

无双。

 

高天亮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看着他的方向,在万众欢呼声中,隐秘地比了个唇形。

 

——像是少年时一同于师门下听讲,在先生转身之后,鬼祟地递给他一张写着闲话的纸条。

 

龙心大悦的圣上当即决定,将于当晚在正殿大宴群臣,一场大胜让京师洋溢着经年未有的喜气,凤凰城城主金泰相被尊为上宾奉在首席,高天亮便坐在仅次于他的下一位。

 

宫里杀牛宰羊,依着圣上开心,特意让那被俘回来的辽人烹一道北地特色的炙羊。这旨意原本含了些羞辱的意味,那辽人却将计就计,真的做了一道极粗野的辽地菜肴——那道炙羊肉端上大殿的时候,只有表皮略略烤了烤,内里近乎还是全生的,甚至一滴滴往下淌着血水。

 

那辽人跟着抬上来的羊上了殿,拔出弯刀,从骨肉上片下鲜红的羊肉,由宫女端了奉上每个人的食桌,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都悄悄打量着圣上的脸色,竟无一人敢先动筷子。

 

中原人早就不像辽人那般啖生肉,喝血水,盘里的羊肉又腥又骚,看着像被割开的伤口般瘆人,着实难以下咽。

 

“听说中原男儿自小娇生惯养,不围猎,不骑马。”那辽人笑道,“难免吃不惯北地饮食。”

 

“你们吃便是了。”圣上环顾四周,“都不必如此拘礼。”

 

大殿里静得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时间变得格外难熬,就在所有人都低垂着头的时候,有一双玉筷被从筷枕上拾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天亮仿佛看不见别人齐刷刷望向他的眼神——他的确已经喝了不少酒,脸上泛着微熏的薄红,那双筷子从盘中戳起一大块泛着血的羊肉,放进了嘴里。

 

他的脸上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反倒兀自大吃大喝起来。

 

一口肉一口酒,盘子里的羊肉很快就见了底。高天亮吃得半醉了,甚至端起酒杯,略懒散地朝那辽人遥遥一敬。

 

“辽地的羊肉确实比中原的好些。”高天亮眯了眯狭长的眸子,神态慵懒,语调里尽是刻薄,“攻下辽西之后,我手下的将士迫不及待地杀光了他们的羊,全军上下吃了整整三天——后来吃得实在太撑,带不走的,全都拿去喂了畜生。”

 

那辽人脸色极差,圣上却像寻到了什么乐子,哈哈大笑起来。

 

酒过三巡,圣上终于心满意足,由内侍扶着回了寝殿,大臣们也都由宦官们服侍着,各自向宫门外散去。卓定特意多留了一会,想等着高天亮一道出来,对方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兀自往庭院中的花圃跑去。

 

他有些着急,想着高天亮是否没瞧见他,顾不得在公公面前失礼,拔腿便跟着往庭院里去。

 

高天亮跑到一半突然停了脚步,清瘦的背影躬了下来,手指用力地撑在一旁的花坛上,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胸膛在夜色中剧烈地起伏。

 

他又跑进了两步,只见到高天亮毫无征兆地对着花坛吐了出来,手指几乎要把那白岩抠出缝来。

 

他瞬间慌了心神,几乎是冲向高天亮的方向,后者只是颤抖着干呕,仿佛想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一口气吐个干净。

 

“你怎么了?”他跑得气喘吁吁,一时竟忘了该怎样照顾一个生病的人,“我去寻太医来。”

 

他又转身想奔向太医阁的方向,却被高天亮一把拽住了手腕,用力到几乎掐疼他的腕骨。

 

“我不要什么太医。”

 

高天亮这才回头看着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扯着苍白的嘴唇,竟真的笑了一声。

 

“我也没病。”

 

他将信将疑地停下了脚步,高天亮却仍旧拽着他的手不放,手指又冷得像冰。他只觉得高天亮今日反常得过分,像是什么做了场噩梦的孩子,下意识寻找着亲人的安慰。

 

他下意识地回握住高天亮的手,蜷起手指,试图为对方带来些许微薄的暖意。

 

“无双。“

 

高天亮靠在花坛边沿,轻轻唤了一声,头似是无意识地垂了下来,额角恰好抵在他的肩上。

 

明明是蜻蜓点水般的柔软重量,他却觉得仿佛一块重重的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可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倒有一点莫名的喜悦,甜丝丝地在心底散开涟漪。

 

还像小的时候,他想。

 

他握紧了高天亮冷得像冰的手指,任凭高天亮把浸满冷汗的额头埋进他的肩窝里,紧皱的眉头终于略略平息。

 

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高天亮的确不是病了。

 

在他亲手杀死第一个人,看着血和碎肉从仍在跳动的气管中喷薄而出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在那晚的庆功宴上,一块血肉模糊的炙羊肉让高天亮回忆起了什么。

 

伤口翻出血肉的画面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中回放,他竭尽全力捂住嘴唇,却再也压抑不住——在喻文波惊愕的眼神之下,他到底还是吐了出来。

 

喻文波眼疾手快,迅速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一面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面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喻文波抬起头,和他身后那头同样忧心忡忡的狼对视一眼,“我们得停下来休息。”

 

“不。”

 

卓定抬头,攥紧了他的手腕,“……我们不能停。”

 

——他必须在天亮之前带着喻文波入关,完成圣上亲口交与的嘱托,一天,一分,一秒,都不能停下。

 

喻文波棱角分明的眉峰微微皱起,像是思索了一番,到底还是握住了搭在他腕上的那只手。

 

“好。”

 

喻文波以指为哨,响亮地吹了一声,那匹矫健的白马受了指令,乖顺地伏趴在地上。他先略略一托卓定,自己才翻身上马,从对方的腰后伸手握住缰绳。

 

“我们需要一个人去制造些痕迹,以免被追兵太快跟上。”

 

喻文波回头,看着身后的狼,“这里只有你脚程最快——任何人的马都追不上你,我会带着他在入关口外的石林里等你会和,这样,你可赞成?”

 

对狼敏锐于人千百倍的嗅觉而言,这显然不是难事。

 

狼点了点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迈开四蹄,在沙地上留下一排渐行渐远的脚印,身影很快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喻文波扶稳卓定,一夹马腹,那匹矫健的白马像闪电一般冲向前方——的确如卓定所言,时间不允许他们停下,一天,一分,一秒,都不能停下。

 

他从未后悔过孤身叛离旧主,却也明白如今每走一步都是凶险万分。

 

昨夜东夷追来的武士全军覆没,想来他们不日便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若再被派来的是那把名动天下的高丽长剑……他只怕他们再也走不出这片沙漠。

 

东夷的一切,他都再了解不过。

 

姜承録的剑下从来只有森森白骨,不留一个活人。

 

 

 

刘青松进门时,眼下厚厚的乌青让屋内的所有人都惊了一惊。

 

“松哥儿这是去逛了整夜青楼么。“高天亮轻飘飘地挖苦了一句,说这话时没看着刘青松,反倒回头看着屋内的另一个人,“美人在怀,啧,难怪有家不回。”

 

那人只是坐在窗边的榻上饮茶,两道浓黑的剑眉皱了皱,偏头看着刘青松的方向。

 

“你来了?”刘青松进门时看见他,眉宇间神色变了几变,“前几日我收到消息,便想着你大约快到了。”

 

那人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再不多言。

 

“这你能忍?”高天亮一挑眉,盘腿在那人对面坐下,“林炜翔,见过窝囊的,没见过如你这般窝囊的。”

 

“闭上你的嘴。”刘青松忍无可忍,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在太后那儿议事议了整夜,一口茶都没时间多喝,再多说一句,当心割了你的舌头。”

 

“太后?”林炜翔终于开口插话,“太后可有说些什么?”

 

“自然是辽东战事,还能说些什么。“

 

刘青松笑了笑,环顾四周,似是意有所指。

 

高天亮会意,起身走到门边,摒退门外的侍从,而后关紧了大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刘青松低声道,“太后也不例外。”

 

当朝圣上并非太后所出,生母乃是先皇身边一婢女,母凭子贵受封为妃,却因出身低贱,被迫让出皇子,养在皇后——便是如今的太后膝下。

 

皇家母子微妙的关系,是文物百官心照不宣的事。

 

当今圣上五岁登基,十多年来,一直是太后临朝称制,但陛下年纪渐长,矛盾愈多,如今将要及冠,原本脆弱的平衡似乎更加摇摇欲坠。

 

太后又是个极能干强势的女人,平日里端方威严,鲜少与子女逗趣说笑,圣上心里自然多有不满,流言纷纭,倒让人人自危。

 

“另外,还有件要事。”

 

刘青松说得口干舌燥,说完先略略喝了口茶,眼神却不自觉往高天亮的方向瞄了瞄。

 

“前些日子,圣上诏了卓定回京,你是知道的。”

 

高天亮原本斟茶的手顿了顿,抬眼看着他。

 

“收到你的消息之后,我立刻派了人去跟着。”刘青松压低了声音,“但那马车从西安府一路驶到京师,硬是没让一个人看清里面装了什么——我原以为他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人,便让手下涉险前去查看,但我猜错了。”

 

“里面没有人。”刘青松说着,笑了一声,“那是辆空的马车,他根本就不在京师。”

 

“我们此前——”

 

“我们此前一直当是辽西皇族的余孽,其实想想也是,人都死完了,只剩一个畜生,哪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辆空车,可是奉了圣诏回京。”

 

刘青松愈发压低了声音,“你猜,是谁敢让卓定这么做?是谁能让卓定这么做?”

 

“所以,你离开凤凰城的时候,我们的城主大人可有跟你说些什么?“高天亮的语调仍旧慵懒,视线环视扫过屋内并排坐着的两人,“倘若一定要在那对母子之中选一个……”

 

“我们和东夷很快就会有一场真正的战争,他从未和我商量过,你也不必问我的意见。“刘青松轻声说,垂眸看着自己透明的指甲盖,“我本就是凤凰城的影子……为你们而生的死士。我不必选,也没有什么可选。”


TBC.

感觉这篇应该不会坑,虽然我经常挖坑,回到LPL写群像的感觉对我来说就像从北极回到热带(我以前日更写过十万字的LEC/LCS群像虽然最后坑了)。

这篇文的主线不会特别复杂,预计写四到五万字,我是那种有灵感就会写得很快的人,最近应该会日更,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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